作文地带题目:书祭路翎——七月书旅之路翎篇
文章细节:liuxuepaper.com 标题:书祭路翎——七月书旅之路翎篇
路翎青年时期的风貌,见于朋友们的不同描述。
胡风与路翎相见于1939年,当时只有16岁的路翎,当然不会想到,正是这次会面,决定了他一生命运。他年轻、腼腆、淳朴,对生活极敏感。胡风评价说,这是一个有着文学天赋的极难得的青年。
194 3年,在冀氵方这位兄长面前,路翎是一位模样挺拔眼睛大而发亮的陌生年轻人。
1946年春天,朱健与路翎初见,留下的印象是如古人所说,“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光彩照人的丰神英姿,和胸怀坦荡、无星芥纤尘的爽朗大笑。
牛汉曾回忆,20多年前(当在建国前后),他的头发又黑又浓,讲话时头发有如奔驰的骏马一甩一甩的。朋友相聚时,路翎的话最多,也最吸引人,谈他的作品,谈他遇到的有趣的事。他是个讲故事的能手。
罗飞曾于50年代初期见过路翎。那是一个潇洒的、英俊的、智慧的路翎。
不必再转录引述了,总之这是一位才华横溢、英俊潇洒、颇具魅力的青年,从16岁开始结识胡风,并在《七月》发表小说,至1955年32岁时巳创作了300万字。代表作《财主的儿女们》经胡风帮助出版,立刻引起中国文坛的注意。胡风在序言中认为此书的出版是中国新文学史上的重大事件,并把此书称为“青春的诗”。《财主的儿女们》奠定了路翎在现代小说史上无可争议的地位。书中主人公蒋纯祖不仅是一个文学典型,更直接熏染和启迪当时的有志青年,踏上了革命道路。
1955年所谓胡风案发,路翎6月入狱监禁,1964年因患精神分裂症保外就医。1966年11月因申诉“肇事”,又被收监,1975年始得刑满释放。1980年中央决定平友胡风冤案,同年11月18日,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再审判决:“宣告路翎无罪”。
曾卓是同案人中第一个见到路翎的,时间还在路翎平反之前。他在北京芳草地挨家挨户询问到路翎,然而路翎巳是一个须发苍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冷漠、麻木, 犹如一座死寂的火山。与朋友相对,他有时沉默不语,两眼茫然地凝望空间,无意识地移动着下颚的样子,告别时也不握手,转身就走,那有些佝偻的背影,都使曾卓心酸而又心悸。
一年后,罗飞也找到了路翎。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他们是在街上见面的,说不定路翎正在扫大街。他带罗飞进了棚户区的破家,然后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用纸卷烟斗抽。倒是患难与共的妻子余明英,向久别重逢的朋友叙述了20多年的苦难遭遇。路翎坐在床沿上,毫无表情,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昏黄的灯光,凸凹的泥地,暗淡的身影。罗飞仿佛听到一种被动物咬噬时发出的声音,那是沉重的心跳。一个痛苦
的、郁闷的夜晚,一次凄凉的、忧伤的会面。
牛汉有专文记与路翎的重逢,他感觉眼前的路翎是一座冷却已久的火山。又在给朋友的信中说路翎像凝固的石块,只知道沉默……像一堆燃烧过的灰烬,无论怎么拨弄也不再冒火星……
冀氵方见到路翎的时候,路翎已从芳草地搬进新居,病情已有好转,但仍面容憔悴苍老,胡茬灰白,头发长而凌乱,像一蓬荒草,从前的的闪烁着智慧之光的大眼睛显得呆滞无神。后来冀访在诗中哀痛地呼唤:“醒一醒吧,兄弟!回来吧,智慧的灵魂!”
但 1955年那场“非人化的灾难,”已将路翎变成了一生两世,冀氵方说,第一个路翎虽然只活了 32岁(1923—1955),却有 15年的艺术生命,是一位挺拔英俊才华超群的作家;第二个路翎尽管活了 39岁( 1955— 1994),但艺术生命销磨殆尽,几近于零,是一位神思恍愧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了。
80年代初,我曾购得人民文学出版社重版的《财主底儿女们》,翻几下便放下了,路翎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毕竟是太陌生了。待到对七月派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产生了敬仰之情,再来寻找路翎的书时,我的两大册《财主底儿女们》早已不知去向了。
1996年1月,出差在上海开会,便中到现代文学专家、藏书家倪墨炎先生家小坐,参观他的收藏。先生向我展示他多年收藏的七月派诗文集.胡风、鲁藜、绿原、牛汉、邹荻帆等的书籍摆了整整一茶几,其中居然有《财主底儿女们》初版本上册。先生见我直了眼睛,垂涎三尺,便捡出路翎的《在铁链中》、《朱桂花的故事》,慷慨相赠,令我心花怒
放。致谢再三之余,萌动了作七月书旅之想。当然,把本来就具有意义很可珍贵的东西,通过努力变得更加珍贵,是我常常企盼去做的事情。
沪杭之间寒潮陡降的时候,我在杭州见到七月派重要诗人冀氵方,他的长诗《跃动的夜》,曾使我激动不已。我请诗人在已故友人的遗著上题辞留念。诗人把书摩挲半晌,分别写下:
引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如见故人
往事如烟,故人安在?冀氵方近有悼念路翎的长文,文中说在人生的悲剧中,路翎的遭遇比任何一位朋友都要凄惨。而这时,就在我的面前,诗人眼中已是泪光点点了。
何满子先生并非七月派,却因为同声相应,1955年被“组织”进“胡风反革命集团”。他与不少七月派诗人(包括路 翎)都是冤案平反后才相识并结为朋友的。在近著港版《中国爱情与两性关系——中国小说研究》一书中,先生对路翎的几个代表作如《饥饿的郭素娥》、《财主底儿女们》、《洼地上的战役》等的美学涵容量给予了很高的肯定,并说路翎的激情使人感受到从书页上喷薄而出扑面而来的热气。今天,先生以理论家和诗人的笔触写了两句话,饱含沉痛之情,书法流利潇洒而又力透纸背:
路翎是中国人受难的见证〈《朱桂花的故事》〉
殒天之后见天才〈《在铁炼中》〉
真得感谢工作给我带来的个人便利。紧接着我又来到了北京,在一个夜晚叩开了绿原先生的门。这位七月派中的诗人哲学家,在不少文章中对1955年的悲剧作了颇具思辩色彩的严肃思考,前不久,还为四卷本《路翎文集》写了序言。他向远道而来的晚辈湖北老乡展示了公安部发还的路翎题赠的书,又赠送了路翎1981年出版的《初雪》,在我带来的书上留下了刚劲有力的独特签名。先生神色戚然,亦令我心酸。
当晚又去牛汉先生家。牛汉身材高大,患了痔疮,坐在椅子上样子颇尴尬,但仍像横刀立马。先生的字粗旷有力,却记下了细腻的患难友情:
一九七八年冬,我送过一册《在铁链中》给路翎。他抚摸了半天,流出了泪。当时路翎家里没有自己的作品。(《在铁炼中》)
回忆起来,这本书还是冯雪峰同志让我告诉路翎编一本小说集给出版社。后来就编了这本。(《朱桂花的故事》)
曾卓先生近在武汉,我常有机会登门拜访。正是因为曾卓,我才对七月派发生了兴趣,才开始四处搜罗七月派著作。应该说,曾卓是我作七月书旅的第一站。《曾卓文集》收有关路翎的文章两篇。先生痛惜路翎“经受了二十多年严酷,残暴的打击没有能使他倒下,但却熄灭了他生命中最可宝贵的灵气与激情。”先生为我题写了两则小跋:
路翎是我年轻时最喜爱的作家中的一个,并给了我极大的影响,老来重读他的作品,依然深受感动,并回忆起许多往事。 (《在铁链中》)
每读《粮食》,都激动不已,其艺术感染力是当代作品中所少见的。(《朱桂花的故事》)
很快,我在自己的书店买到了《路翎文集》和同一出版社出的《财主底儿女们》。著名散文家、藏书家姜德明老师知道我的爱好,寄来路翎1952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平原》。2月12日是路翎祭日,我选读了《初雪》、《粮食》两个短篇和《洼地上的战役》。那如诗的笔触,他所歌颂的崇高、纯洁、无私、大义的美好人类情感,激活我的久已冷漠的心情。我想今后再读路翎就该抱着祭奠的感情了,再寻觅收藏路翎的遗著就成为一种纪念了。天才作家受尽磨难殒天而去,他的灵魂穿行在著作的字里行间。冬天行将远去,春天尚未来临,一个本该在商潮里翻滚的人,在路翎的祭日,瞥见了那匆匆步履践起的滚滚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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