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地带题目:冯至:寂寞是一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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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辉
初次见到冯至先生时,他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儒雅、朴实、敦厚的样子,使我无法联想到“五四”时期那个被誉为抒情诗人的青年冯至。
人们熟悉他的这些诗句:“我是一条小河/我无心从你身边流过/你无心从你彩霞般的影儿/投入了河水的柔波。”或者:“我的寂寞是一条蛇/静静地没有言语/万一梦到它时
/千万啊,不要悚惧”。青春的多愁善感,在这样一些诗中,曾得到凝练的表现。1986年,他曾为我在《冯至诗选》扉页上题了这样一句诗:“功力此生多浪费,何曾一语创新声”。这当然是他的自谦,他在新诗发展上所做的独创性贡献,是不会被人忘记的。
抒情而不恣情,凝练而不怪异,这大概与冯至性情温和有关。我的印象中,他待人热情,但又让人感到有所节制,说话也很注意把握分寸。无论在公众场合,还是在家里,他总是显得稳妥周到,似乎还有某种长期以来形成的谨慎。我没有看到过他过分激动,或者言语中带有锋芒。他年轻时的性情是否就是如此,我不知道。也许是在德国留学时受到的熏陶,或者是后来岁月的磨砺。
我有时觉得冯至在谈到往事时,还是有所顾虑的。或者说,即便在上世纪80年代,他似乎仍没有从多年的政治运动余悸中走出来,不愿过多地谈论曾经被非议被指责过的一些经历。即便谈到,也尽量注意分寸,远不像其他一些同辈文人那样轻松自如。
一次,我写信同他谈到《新路》杂志。上世纪40年代末在国共内战时期,他在北京参与创办《新路》,这本杂志一般被认为是主张走“第三条道路”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刊物,当时乃至后来,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批评。我在准备撰写萧乾传的时候,查阅了这本杂志,发现主要编辑人员里有冯至,便写信请他回忆有关史实。他在回信中写道:
“关于《新路》,当时我不明白它的性质。解放后,读到毛主席写的几篇批判美国国务卿白皮书的文章,才认识到《新路》的出版正符合美国要在中国培植一些自由主义分子的企图。当时它受到指责是应该的。《新路》的产生,萧乾同志会知道得更清楚,因为在1947年底,是萧乾和钱昌照到我家里,约我参加《新路》的。他们曾对我说,《新路》既不反苏,也不反美……”(1985年11月28日)
我相信他的回忆是真实的。但是,我却又感到不能满足。因为,我无法触摸到他的内心深处,无法了解他当时的真实思想。后来,我去看他,说到了这一想法,他只是微微一笑,话题就转开了。不过,他在信中的另外一句话,却令我久久难忘,回味至今:“过去的历史是客观现实,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可惜的是,他没有写下更为详细的回忆录,历史便不得不留下一些空白。
和冯至接触,我总是感到他的亲切。一次,我买来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卷,觉得只有中文序列索引,而没有英文索引,查找起作者或者作品来十分不便,作为介绍外国文学的工具书来说,这应该是个欠缺。冯至是这套书的主编,我在写信时顺便向他提了这个意见。没有想到,几天后,老人就给我回信:“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卷,编时比较仓促,缺点不少,很不理想。你的建议很好,现在中国出版界问题很多,一本书出来了,难得再版;纵使再版,也难以容许改正或补充。但是我重视你的建议。”(1988年1月15日)
可敬可爱的谦恭长者是不会被人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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