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记忆里还是那个削瘦的身躯颤巍巍向我走来,手里捏着一块绿豆馅饼。
还是那个叛逆无知的女孩伸手打下了馅饼,砰的一下上了门锁。
记忆的影片有些模糊,记不起那个婆婆是我的什么亲戚,只记得十三岁那年母亲将我寄到农村的婆婆家,学校的课也停了,在那,只记得她很爱我,我却很讨厌她。
记忆里第一次来到婆婆家,踮着脚上那双城里的鞋,唯恐乡村的土洼地弄脏了它,一手拉着母亲哽咽着要回家,母亲没有理会,径直走到那间令儿时的我无比厌恶的小屋。
记忆很深的是一进院子,就有一股鸡鸭的馊味扑面而来,直灌入口鼻耳中,一只大黄狗吐着红舌头淌着口水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从那时起,婆婆家就给我留下了个很不好的印象。
婆婆端了茶水给我们喝,我嫌脏,不肯喝,被母亲逼着喝了下去,训斥着:“农村难得有茶水,婆婆舍不得喝的招待我们喝,在这里,放下你倔强的脾气。”我不听话,之后也没吃多少饭,因为我看见一只苍蝇在餐桌上空盘旋。
母亲在和婆婆说着什么,让我回房睡午觉。
后来我才知道,我得在这个地方住一阵子了。那时婆婆坚持着要和我坐下来好好说,但我闹,丢下了个背影摔门而走,回到午休的那个小房间,痛哭了一场,发挥着自己的想象:“母亲可能不要我了,就这样把我丢在这个讨厌婆婆家。”
暮色已迟,婆婆来敲我的房门,说如果我嫌餐厅脏,可以把饭菜拿到房间来吃,房间很认真的打扫过了。她的语气显得很卑微,但我依旧没有领情,把枕头弯成u形捂在耳朵上:“对我这么好,母亲给了她不少领养费吧?起码几万块钱,竟然有母亲这么狠心,就这样把女儿抛弃给一个讨厌老太太了。”
门外敲门声连绵不断,我的忍耐度已经到达了极限,轰的一下推开了门,老人同饭菜重重摔在地上,我愣了一下,却没有心思要将婆婆扶起,沉着语气训斥抱怨着:“一直敲门,烦不烦,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里的一口饭!”
接着就是熟悉的甩门声,还有捡拾碎片的沙沙声。
我的心中升腾起一丝怜悯,但仍旧没有顺从的意思。
第二天,她的手上缠上了一卷红色的“白”绷带。
之后的每天,我都在和她唱白脸,对台戏,仿佛记忆影片里的一张张快拍镜头。寄住的半年,饭菜没有拿到餐厅去吃;心情不好就打碎碗碟,洒了汤菜,第二天就能看到红色的“白”绷带;海报蹭上了一点污渍就撕碎丢到大厅门口;村里人来做客就当着婆婆的面数落不是;泡泡糖吐在泥墙上,等积满死虫子,实在渗人,婆婆才徒手一点点把它抠下来。……
这样折磨婆婆,在暗处笑的很开心,婆婆自然知道是我干的,也知道我因此很开心,她也不嫌麻烦开心的帮我收拾这些烂摊子。
都说爱是互相的,但在我仿佛只有婆婆源源不断向我投来关怀,我却没有回报。
我把海报撕碎,她收集来用胶糊粘好只为哄我一点欢喜,我要吃卤爪,她徒步到距离几个村的小镇上买,只为我露出一星满意。
我却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我总想:“母亲定给了她不少钱吧。”
每年夏天都有几号台风大驾光临碎几块窗玻璃。即使十三岁都是在母亲怀抱中入眠的我放下坚持和倔强,要求和婆婆一块睡,我很无奈,婆婆很高兴。
那夜,风雨交加,挤在一张破旧狭小的木板床上,勉强入眠。
深夜,多次惊醒。又昏昏睡去。感觉身上一块皮肤酥酥痒痒的。一抓,仿佛什么东西爆开似的。
我翻身下床,借着窗外一点光,定睛一看,尖叫出声,一只被捏爆了的蛆虫,黄色的不明液体淌了一手臂,那一刻,我的内心又气又绝望。
我立下死誓,永远不靠近婆婆,不靠近她的任何东西。她的房间,在他身边,我便想到那夜的蛆虫,便直犯恶心。
至此后,我的恶作剧变本加厉。最悔恨的一次,是在婆婆床底下放了满满一杯子蟑螂,婆婆发现时,蟑螂已爬到被褥上了。
半年后,母亲接我回城。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写满我恶行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感悟,悔恨,反思。从开始觉得做的不对,到认为自己行为太过恶劣,比较婆婆对我无私的宽容与爱,才在几年后的一个台风夜淌下泪水。
直到我回忆起婆婆桌前的木盒子,被我死缠烂打拿去的,婆婆为讨好我送我的盒子,只是没有拿到钥匙。我找到那个盒子,撬开,有几盒胭脂,眉粉,那是婆婆做女孩儿用的妆奁,在那个年代,用的起它们的,绝对是大户人家。
而这样在当今社会称得上是白富美的女孩,在年老后充当农村老人的身份,伺候一个所谓城里人的叛逆小孩,如此卑微。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后,我才懂事。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后,我才明白。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后,那座房子已不在。
可惜的是,再也见不到老人的身影。
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婆婆,你去镇上糖铺子再给我买一块绿豆饼好不好?
婆婆,昨夜梦到你了,你在山花间,笑的好灿烂。
婆婆,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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