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阳光像蝉翼一样轻薄,轻轻的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发出啪啪啪细胞爆破的声音。绿皮火车车厢里难得的冷清,空荡荡的,透明的风从敞开的车窗里大股大股涌进来,混杂着晒暖了的草木香,天蓝色的窗帘不停地飞起又落下。
我抱着膝盖双腿坐在散发着潮味的木排椅上,独占了两人的座位,头靠在车窗上打了一会儿小盹。阳光落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在列车轰隆隆的声响中,睡意一波一波来袭。 我不知道五个小时后等待我的是什么?不知道秦洛阳看到我是时怎样的表情?更不知道那个叫上海的大城市是否会接纳一个我这样的乡土妞。 如果顾青北知道我独自一个人来找秦洛阳,一定又会用鄙视的眼神瞪到死吧。 我叫林澜生,出生在一个叫永良的小山村里,顾青北和秦洛阳都是我的发小。从小我们三个就一起打闹,一起闯祸,一起上学,一起看着彼此从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渐渐长成窈窕的少女和俊朗的少年。 三人里,我和秦洛阳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不是他第一就是我第一,顾青北则要差一些。顾青北的爸爸是我们村的村长,也是村里最早盖起两层小楼的“万元户”,有一个小小的工厂。作为家里的独子,顾青北无论成绩好坏,最后都得回到这个小山村接替他爸爸做个小厂主,所以他也就没有放心思在学习上。其实若论小聪明,顾青北应该是我们三个里最多的,每次闯祸后想主意对付老师父母的时候,他脑子总是转的最快。 顾青北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他常常充满豪情壮志的对我说:“林澜生,你以后给我当媳妇吧,我们一起搞事业,争取早日到纳斯达克上市。” 我第一次听顾青北那么说的时候还紧张了一下,以为他暗恋我,皱着眉头特别担心的看着他。 顾青北看我紧张兮兮的样子露出贱贱的笑容,推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你还真信了啊,白痴。” 我窘红了脸,追着顾青北满操场跑。而秦洛阳就提着我和顾青北的书包站在操场边,大声喊:“林澜生,顾青北,别闹了,我们回家吧。” 那个时候,夕阳总是恰到好处的落在秦洛阳的右肩上,橘红色的光芒给每一朵傍晚灰色的云朵镶上金边,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我和顾青北打打闹闹,拉拉扯扯地跑到秦洛阳面前,满头大汗,脸跑得通红,一脸狼狈。而秦洛阳永远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 秦洛阳像春天一样美好,他的气质和这个贫穷破落的小山村是这样的格格不入。 或许一切早就写好在命运里,他注定是要离开永良的。 我原本也有机会离开永良,考高中,读大学,当白领……可是因为家里穷,因为弟弟,我被迫放弃了这些,初中毕业后去读了中专。 作出决定的那天异常的闷热,弟弟趴在小板凳上写作业,我躺在床上,大红的录取通知书丢在桌子上,院子里有狗和猫打闹的声音,知了的鸣叫响彻天际。我却觉得心里静极了,汗水混着泪水不停的留下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弟弟来叫我吃饭,叫了好几声“姐”我都没理他。等我抹抹脸起床的时候,发现他一直没有走开,依着我的房门站在那里,神情有点哀伤。 “姐,你去读吧,我不读了。我打工赚钱供你。”弟弟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 “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我作势要去打他,巴掌要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突然变成了拥抱,“你好好念,别给姐丢人。” 滚烫的眼泪落在我的脖颈处,弟弟在我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晚上我和秦洛阳还有顾青北约了一起去放河灯,明天我们三个就要一起离开永良,去镇上了。秦洛阳去念高中,我和顾青北念中专。 那天晚上我们在村子旁的河边放了很多很多盏河灯,顾青北像个小孩一样追着那顺流而下的灯火奔跑。我和秦洛阳坐在麦垛上望着他笑,可是笑着笑着,我就忧伤起来了。 原本我应该是和秦洛阳一起的,我想和秦洛阳一样上高中,考大学,麻雀变凤凰,飞出永良。可是现在梦想陨落了,翅膀折断了。 黑暗中,秦洛阳的手忽然覆盖在我的手指上。他的手心温暖而潮湿,出了很多汗,贴着我手背皮肤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我瞪大眼睛扭过头去看秦洛阳,黑暗中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好看。秦洛阳的呼吸有点重,他哑着嗓子问我:“不能改变了吗?” 我的胸口一窒,转过头,望着前方缓缓流动的河水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我想和你一起。”秦洛阳的声音在夜色中像一道闪亮一样照亮了我的心房,可是只是一刹那,然后又熄灭了。 “澜生,你放的那盏漂了很远很远哦!”顾青北大呼小叫地跑过来,白色背心汗津津的贴在身体上。 秦洛阳和我的手在顾青北声音响起的刹那,默契又迅速的分开了。 那天晚上在我的记忆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那一轮细细的新月,和暗潮汹涌的河面上星星点点的河灯,还有我们三个初长成少年的杂乱心事。(未完待续!敬请期待!)版权声明:本栏目内容均从网络上收集,供仅参考,这些资料可能并不完整,有效性和正确性也无法保证。本站并不拥有这些资料的版权,版权属于原版权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