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尘封的记忆逐渐打开时,当时间的沙漏无声流尽后,我爱的老家还在吗?请一定不要告诉我,她的上空早已布满了无法散去的阴霾。
记忆中的老家是清透明净的,她像我的挚友,有悠然的性格,一颦一笑充满智慧。夏天,蝉鸣阵阵,高高的树撑起了茂盛的绿荫,阳光时而透过缝隙洒在地上,仿若舞动着的阑珊灯火。婆娑树影肆意斑驳在红砖墙上,映照出充满期待、穷尽无数想象力的未来。
平房的边上有一条河,河边的路上人来人往,我于是经常搬出条凳子坐在院落里边晒太阳边琢磨那些各色各样的人:忙碌的人、悠闲的人、完成劳作满头大汗的人、因为鸡蛋卖了好价钱而快乐笑着的人。他们因平凡而可爱。 夏天的夜最美好。静谧神圣的氛围里,我们抬出一个长桌,放在院中央,摆在星空下。因为人小,所以我最爱躺在桌上,任星光洒下来。脸望着天,专注地数密密麻麻的星星。那时感觉每一颗星都像手捧蜡烛的孩子,所以我也数得格外专注格外虔诚,似乎漏数一个都会违背了上帝的旨意。然而每次我都在大人的聊天声中,在星光普照下酣然睡去,做一个盛满星光的梦。 亲吻着露珠,拥抱着蓝天,与星星共梦,我在老家醇厚的爱中旺盛如小白杨般地成长。不久我却在刺耳的汽笛声中离开,在汽车的浓浓尾气中我与老家渐行渐远。我倔强地把头伸出车窗,瞥见了老家那双闪着晶莹泪光的眸,那时我分明听见了老家母亲般深情的呼唤。 回到城市后,再无资本过那样的生活了。 转眼十年溜走了,每次总想着要去一趟,却总会找出各种去不成的借口。就当我在乏味的忙碌中逐渐淡忘老家时,老家的表哥来了。 我兴奋地问他,老家还好吗?我急切地要知道,我的仙境,我最爱的土地,是否还照样的美丽年轻,是否还照样像一个童话,像一个梦境。 表哥似乎不等我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我还想着要跟你说呢——猜猜,天大的好事!”欣喜跳跃在眼角眉梢,他那张因劳作而被曝晒的黄土脸此刻生机勃勃:“告诉你,我们的土地被开发商买下了,全村大大小小正等着拆迁呢。真没想到,我们做梦都盼着的事,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他们,给我们这些拆迁户在县城里置了楼房哩,听说那窗户外面就是大马路,可好啦!”他的喜悦流露在上扬的嘴角,那笑起来的弧度却像一道伤疤般刷地印在了我的心底。我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可心里却浮起浓浓的失落和隐痛。 表哥给我看了老家现在的照片,他说,变化真大呢,哪天大家还准备放鞭炮庆祝呢。可我,为什么在照片上却只能看到老家沉沉的忧郁:灰白阴冷的天空,冰凉毫无人情味的水泥地,远处林立着的工厂和高烟囱,那条不再唱欢愉的歌的小河…… 我在梦里呼唤着名字的仙境在哪?一直觉得老家和我之间微妙的丝丝缕缕的联系,是因为“童年”和“老家”这两个词,是息息相连牵扯不断的。失去了这根饱含温情的脐带,就等于抹杀了童年的一切记忆。彼得潘丢失了他的永无乡,还有哪里能够寄托、安放他的童年? 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些村里的长者,他们面对已濒临毁灭的世世代代生长的家园抚着胡须无奈叹气的模样一点一点刺痛我的心脏。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怖。可以想象,之后这儿会多一个城市,却永失一个梦一般的村庄。 我还记得我那仙逝的小村庄原来的模样:金色的麦浪掀着生命的喜悦,永远湛蓝纯净的天空,阳光诱人可爱地洒落,田边不时会发现的清新可爱的野草莓。我坐在狗尾巴的草丛边,心无杂念地感动着。 那些世代生长着的老家所哺育出的儿女,正在忙碌着拆迁的准备。他们欢声笑语,谈笑风生。可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他们人性中的责任丧失殆尽,却始终只能充当一个麻木的观众。 可是又怎能怪他们?毕竟追求日新月异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梦想。可是,失去的由什么去弥补?断裂的由谁去传承? 传统太古老了,人们都嫌他太旧了。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抽泣着,因为听到了老家迷路般的哀怨。一无所有的我只能双手在胸前比划出十字,默默地祭奠你——我那仙逝的小村庄。版权声明:本栏目内容均从网络上收集,供仅参考,这些资料可能并不完整,有效性和正确性也无法保证。本站并不拥有这些资料的版权,版权属于原版权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