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婆母猝然痛失爱子,已是锥心之痛了,而丈夫带儿媳白梅的远去又使她的怨愤无出发泄,这些,对于一个女人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痛愤与妒忌如一张巨网,吞噬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仅仅一年之后,四十不到的陆夫人便撒手人寰。屋宇深邃的陆家大院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陆鼎州不愿让自己的身心萎靡于没有活气的深深庭院。他把家交给了管家来打理。从此,陆鼎州把生命之舟泊于扬州,打拼生意,保佑白梅。
一夜北风肆虐,零落如絮的梅花凋残一地忧伤。清晨,陆鼎州从落花上走过,那一瞬间,他想到了白梅,他了解白梅,他知道凋零的梅花会伤了那颗多愁善感的心。正在这时,透过细细的雪幕,只见白梅一片片的拾着残花,断断续续地传入凄切哀婉的吟诵之声,“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侧耳静听,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一阵沉寂之后,白梅低低哭泣。陆鼎州想到了白梅命运中的种种不幸,一行清泪悄然落下。
岁月在陆鼎州对白梅的同情、关爱、呵护中流逝。又是一年梅花正迎雪吐蕊,清香溢满小院。又见到了熟悉的梅花映雪,白梅沉闷的心情闪出一片晴朗。于是,找来了一个瓷盆走出房间,到院中的梅树丛中,细心地从梅花瓣上收集晶莹的积雪,准备用来烧梅雪茶。这也是她过去在家常做的一件趣事。就在这时,也有爱梅雅好的陆鼎州走进了小院,他是特意来看梅花和白梅的。两个人在雪地梅树下不期而遇,会心地相对一笑。于是,陆鼎州开始帮着白梅一同拂扫梅雪,同时零零散散地侃着梅花的趣闻和吟梅的诗词。不知不觉中,就收到了满满一盆梅花雪。白梅略带羞涩地邀请陆鼎州进屋一同烧煮品尝梅雪茶,陆鼎州欣然而至。两个人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烧雪、品茶、谈诗,情融意恰。
有了那次倾谈之后,感情在相濡以沫中不知不觉发生了质的微妙变化。爱像一粒石子,在他们沉睡的心底,激起了许多经久回荡的涟漪。岸边碧草如丝,暗夜心事如塘。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爱如水草开始疯狂的生长。而当他们突然意识到这种发生了质变的情感时,他们的心中刮起了惊悸的风暴,激起了痛楚的狂澜。世俗的鸿沟,万劫不复。不管这种情感有多纯真,有多深厚,世人都会板起面孔,用身败名裂来威胁你,击垮你,扼杀你。咫尺天涯,天涯咫尺,他们终不敢越雷池半步。温馨与苦涩,怅然与失落,在两道心扉中缱绻徘徊。
红笺无色的模糊里,拔动着脆弱的心弦,低沉的相恋里,写满了世俗的忧伤。他们在渴望中回避,在回避中煎熬。他们之间隔离一道无法横渡的沧海,在不知何去何从的千般眷恋里,体味着蜕变的刻骨疼痛。相知、相惜而无缘相守,白梅和陆鼎州都把爱埋在心底,他们明白如果不能固守道德,就必須要有突破道德的力量。他们只得用纤细的心来维系着这份淡淡如水的亲情,这份超越了世俗的爱,终于化做了凤凰台上的一缕箫声。
那一年的深秋,一夜西风凋碧树,清晨一行人马来到静墨轩带走了陆鼎州,白梅欲哭无泪,多方打听才知陆鼎州因触怒了当权者利益,被解往京师判处斩首。弱柳扶风的白梅,怎敌狂暴强权的侵袭,怎敌尘世间风刀霜剑的相逼。就在传来陆鼎州行刑的同一天,白梅选择了一弯老梅的蜷枝,这个尘世间无法相容的女子,带着一段未了的情感,用三尺白绫勒断了自已的如花的生命,随片片落梅飞到天边尽头。
一代晋商陆鼎州人缘极好,挚友较多,经朋友多方打点,万般营救,抄没了全部产业,换回了性命,但他从此心灰意冷,意志消沉,隐姓埋名离开了杨州。此前,他完成了尘世间唯一挂念,就是把白梅的遗骨迁葬到梅花岭,墓旁广植千树梅花,亲手立下一块墓碑,铭刻着两个字:“梅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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