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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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最近常从乡下带一些自家种的瓜果来,我六点钟上学,他打电话来对母亲说,他也六点到吧,看看妞妞。母亲不答应,一直孩童性格的她想要多睡会儿,就让外公晚点再来。

从小,我就觉得外公留给我很达观的一个形象。外公矍铄精悍,高高的,喜欢抽烟,总喜欢在耳朵上夹支烟,像一个小孩儿耳朵上夹着铅笔,我让他不许再抽,他总是用家乡话夹着普通话笑道,嘿嘿。好的——,婆爷不抽了。然后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烟味儿。隔着烟气,他还在笑着,我蓦然望向门外,碧绿的田地里,我似乎正在老去,而外公在烟雾中仍笑着,让我连自己老去也并不知情。 外公喜欢打麻将,每天吃过午饭后,总要与旧友一叙。走过金灿灿围绕的小桥,午日的阳光慵懒地散发出睡息,外公去麻将馆了,他骑着那辆有了年岁的电瓶车,嘴里仍叼着一根烟,然后嘟嘟嘟地像个孩子欢乐地向麻将馆开去,不疾不徐。这就是外公的生活,两点一线中存在着不同,乡间悠闲的时光里,慢生活静静流泻,田埂陌巷,小桥流水,鱼翻绿藻,鸟鸣树巅,外公,就在这不老国里悠闲老去。 有一次外公到城里来,在我们家住了一夜,那一天有一个很好看的电视节目,我与父母在另一个房间同乐,外公却在隔壁冷清地睡着,我们的嬉笑声把邻居都引来了,外公不知是否真的睡着,第二天早上仍很早地爬起来为我们煮早饭。母亲坐在餐桌前笑着指指点点,她拿了几包零食,看着电脑,没有吃外公的早餐,爸爸早早出门去了,坐校车上学的我,本想吃上几口,但一看来不及了,就匆忙地拿了块饼干,走出家门时,我回头看见寂寞的烟雾再次缭绕在厨房中,分不清是一成不变的食物的热气,还是烟气,那一声"再见"被食物堵塞在喉咙里。门关后,外公没叹一口气,他静静地望着早餐,朝屋里的母亲喊,霞儿,你吃那些东西不健康啊。 没有回音,外公以为母亲睡着了,叹了口气,把装着城里空气的篮子提起,在阳光升起之前,带着思念的情思回了另一个天空。 外公的天地是年轻着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总是在电话中描绘着故乡的大好风光,唯有踏上这片净土,才知道时光是怎样的,是冬季里的清冷的空气,一吹就破了,一破又合了。芽儿每年再发,花儿每年再开,永无止境的更新中,不知会不会有更多人想起岁岁年年的痕迹,和年年岁岁念着的时光不老,青春不休。 记得外公曾经和我睡在乡下,喝了一小杯酒,年纪大了,外婆不许他喝多。他笑着对我说,他年轻的时候可以一口气喝几瓶白酒。我笑说,你不要上厕所吗? 他说,我可厉害着呢,这几瓶酒不算什么。 我又问,你们那时候那么穷,怎么买得起这么多酒?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他嘿嘿笑着,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你怎么这么说呢,你婆爹我当年当教师的,工资可高了。 我说,那你要不然现在就喝几瓶酒我看看,要不然就是说谎。 他迟疑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嘿嘿笑起来。 我不依不饶,你是不是没钱买呀?我给你钱你去买,我有稿费呢,你喝给我看看成不? 他还是没有说话,我摇了摇他,他含糊地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过来轻轻敲下我的头,笑着宠溺看着他的宝贝外孙女:你个臭——妞妞!有本事罗,现在会说哦! 爷孙问答声时有时无,鼾声渐起,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只留下老去的回音。 来源:作文地带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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